政协文史鉴赏
傅国,字鼎卿,号云黄,又号丹水,别号石者,山东省临朐县猫林沟村人。生于明神宗万历丙子(1576)年,卒于崇祯甲申(1644)年。少慧,甚苦贫,好读书。万历丁酉(1597)科亚元,癸丑(1613)中进士。任河南通许知县。为官廉明,能秉公断案,被称为“傅青天”。为使百姓免受催役威逼之苦,他将征收的租粮数额列榜张贴,令百姓自动缴纳。为了地方安全,令客店置簿册,稽查来往客商。令民户置下纸炮,遇有盗至,鸣炮为警,邻户即鸣炮接应,众起擒拿。因此,凡行盗者,无一漏网,一时境内泰然。因善政,升户部郎中,总督辽东新旧粮饷,督饷辽左,节款百二十万。辽阳溃,削籍归,卜筑南流北云黄山下,自号云黄山人,以石为门,镌云黄山人自叙文其上,内建凝望楼,藏书万卷。居常足不下楼,虽衰老犹吚唔丙夜不休,潜心著述,所著《四书中注》《毛诗中注》《咸平阳秋》《咸平刑书》《昌国艅艎》《云黄集》《周易中注》《书经补注》《礼经补注》《韵总》《历代史驳》《春秋考异》等十余种,各若干卷。
傅国是一位忠君爱民的名臣,明王朝覆灭,他不愿作清朝的官,归里读书、著述。傅国博学广闻,其著作内容丰富。他写的《昌国艅艎》是一部完整的临朐县方志。《昌国艅艎》十二卷,内设:建制沿革、星野、山川、疆域、形胜、城池、户口、田赋、均徭、方产、官署、庠序、社学、书院、亭传、坊厢、乡社、街巷、市镇、关梁、坊表、庙祠、寺观、神祠、兵防、官职表、选举表、荐举、武功、贻封、恩荫、宦绩、人物、隐逸、道学、文苑、事功、经学、廉节、儒行、孝义、烈妇、侨寓、陵墓、古迹、碑刻、石表、艺文、风俗、利病、祥异、遗事、外传、王言、词、赋、诗、表、奏疏、书、杂文、记、引、志、铭、传、墓,共六十七目,近十一万字。
展开剩余73%傅国对历代史学家关于齐地(临朐古代称属齐)风俗记述“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”“娴于文学”“英雄豪杰之士,甲于京东,文物彬彬”“至今东鲁遗风在,十万人家尽读书”等等。认为“未尽合[合实际]也”,只有司马迁说的“地宜五谷桑麻”正确,苏文定说的“风俗朴陋”恰当,《宋史》上说的“勤耕衽”属实。因为傅国对当时的临朐情况很了解,他对历史学家的记述“予尝合之而质所目击。”也就是说,他联系实际加以对照,临朐的实际情况是“邑诘曲万山,十九皆石田……即宜木棉山田,亦不能十之一。”老百姓“业艰商贾,勤劬耕织,日阕无储。”常年缺粮短钱。“西南诸山中,稍资枣、柿、梨、栗,”但却卖不了好价钱。有能力的下江南做点生意,没能力的“走海上贩鱼盐,然止肩负驴驮,”赚利不多;靠山的砍柴烧炭,运石烧石灰;平原地区的烧瓦盆瓦罐,全县“千金之家,不能一二。”这就是明朝末年临朐人民的生活写照。傅国面对如此现实,对那些粉饰太平,歪曲事实的记述,发出了“然吾悲传说之多诬也”的慨叹。
《昌国艅艎》的宝贵之处在于记实。在《利病》中,用三千多字的篇幅,详尽而真实地引举了为害临朐人民的八大弊病。一是窝访之病。所谓窝访,就是官府派员到民间“采访奸豪,意岂不在锄稂莠,滋嘉谷,以利民哉。”结果是“乃稂莠卒不得锄,而以嘉谷为稂莠者,不啻十之九矣。”这种察访简直是“此假盗刃以戕良民也”。二是催征之病。每年收田赋时,催役各处催交,农户既受“酒食之扰”,又要出“帮贴”之费。催役大都是些不正经的人,他们或故意延期,或提前收交而故意不报,结果不能按期缴纳的就遭逮捕,捕役则借机敲诈,因而“捕役皆暴富”。三是力役之病。收粮、解粮、驿马之役太多,要动用无数民工。由于赋役重累,“故朐民大半以其故贫”。四是杂赋之病。除正赋外,还要征收比正赋多二至三倍的杂赋,致使“民脂如茧抽丝矣”。五是遏粜之病。当时官府规定不准农民粜粮。由于禁粜,农民缺粮的拿着钱挨饿,有粮的烂在家里换不成银两,而“催租之令,顾如星火。”傅国说这是“絷骥足而鞭之驰”。六是优免之病。对士绅本人及其父子,连其本族也要减免力役,因而加重了农民的负担,“此轻一分,则民重一分矣”。七是民兵之害。当时县衙养有一百多名民兵,向民间征的军饷却有一千人的。傅国认为真有了乱子,这一百民兵也无济于事,不如“罢去”“寓兵于农”。八是矿洞之害。嵩山银矿在万历年间曾派中使来开采过,结果,所得收入,三分被开矿的偷去,三分入了监看洞口人的腰包,三分肥了中使的狗腿子,中使自私一分,上交朝廷的连百分之一也不到。上述种种弊病,弄得百姓“欲求一夕安枕不可得”。陈列弊病,不仅具体详尽,而且进行了典型剖析,反映了历史的真实面貌,这就是它的可贵之处。
《昌国艅艎》的《疏》中,傅国辑录了六篇疏(给皇帝的奏议)。一是冯琦的《肃官常疏》,其内容是说,“天下通患有三,官常弛于惰,吏治敝于贪,士习坏于侈,请为陛下明言之。”二是《中使酿衅疏》,疏内历述了中使(帝王宫廷中派出的官,指宦官)“阴操上之喜怒,而明制下之祸福,因以恐喝[吓]天下,奴隶有司,鱼肉百姓,天下知而不敢言,言而不得入。”傅国说的这两篇疏写的是万历年间的事,与时过五十多年。二者比起来,当今的事是“坚冰”,那时的事只不过像一层“微霜”。他举出税额增加了一倍,额外杂税有增无减为例证,说百姓到了“贫既到骨,怨已伤心”的地步。其他四篇疏,有的是参贪官的,有的是“备陈民间疾苦,恳乞圣明亟图拯救”的。这可以看出傅国辑录这些《疏》的用心和目的。
再如,在《祥异》中,共记了四十六条,明朝的有二十四条,其中记百姓遭焚杀淫掠的三条,记荒年旱灾的四条。最突出的是明万历四十三年(公元1615)的旱灾,他用了近三百字作了生动具体的记述:这一年麦子收得不错,县令麻友椿因为要调迁,提前“急征”,老百姓“粜麦一空”。到了秋天,因旱、蝗之灾,颗粒不收,“道殣相枕,饥民先刲尸而食,炘其骨,不给,则父子争食,有公鬻人肉于市,斤钱六文者,有割肉且尽,而目犹睽睽视人者……至于豪猾乘急掠买人家妇女,载入淮郡为利薮,谓之贩稍,络绎不绝,强者复啸众要害,劫而夺之,而争稍相杀者如麻,伦常尽斁,法纪荡然矣。”傅国为我们记下了这一页临朐人民的血泪史。
傅国在记述山川名胜时,写到齐鲁长城遗址,也情不自禁地写上一句“不知刲几千万人骨髓入之”。
《昌国艅艎》在体例上,基本上是按照志体来写的,共有者略,独有者详,补前人之缺,纠古人之误。做为一个封建官吏,能以同情人民之心,较忠实地记载了临朐的历史,这是难能可贵的。特别应指出的这是临朐历史上唯一的一部私人编修的县志。当然,由于作者的阶级立场和时代的局限,封建糟粕在所难免。但瑕不掩瑜,《昌国艅艎》是傅国给我们留下的一份宝贵财富,其价值有待于我们进一步研究和探讨。
作者:张玉昆
来源:《临朐文史资料选辑》
发布于:北京市